昨天好奇，见一个胖小孩（非常胖）在院中玩平衡车，他骑得飞快，而且想转就转急停自如。小胖子骑了一会儿，将平衡车丢在一边，又自顾自地去玩一根桂花枝子（桂花枝上还遗有一些花米），我忽然心动（心血来潮），走过去想试一试这个车。孩子是天真的，他简单地告诉我，重心向前车就走了，向左则左，向右则右。噢，这简单。我便上了车，可是两只脚是不好同时上的——两只脚同时上，平衡车又极滑，上不去啊，一只脚上，则滑动了，我于是扶着小胖子的肩头（好在小胖子墩实，够有力量），扒上了车。

上去之后，车并不走。我又按照他的讲解，身子尽量往前倾，可是仅仅上身前倾，屁股还在后面，“车”虽然往前动了动，可并没有滑行起来。我左试右试，反复作身体的微调，可是车并不自由滑动起来，而是在那“咯吱咯吱”轻轻地移动。我又站直身体，故意放松身体的肌肉，想让它轻松地滑动起来，可是此目的还是不能达成。

我正在那琢磨来琢磨去，这时孩子的爷爷来了。爷爷喊他回家。当爷爷一眼看到我在玩那车时，爷爷对孩子催促更急了，似乎有责怪孩子之意。这个爷爷我是有点熟悉的，平时在院子里碰到都会点点头，不过也只是点头而已。爷爷催促孩子，我心想，可能还有一层意思，是暗中责怪孩子，不该把这个给我玩，只是当我面不好点明罢了。爷爷应该是知道这个东西的危险的，于是又催促孩子：“回去回去，赶紧回去。”

我见爷爷催促，就从稍远的地方，——我虽没有滑起来，可也挪了一点距离——勉强吃力地“驱赶”这个“车”过来，我想自己真是拙劣，自己还是老了（我六十岁啦！）身体没有孩子灵活。我听一个朋友说过，人是很难自知自己老的，吴冠中先生就曾说过，人的悲哀是人的心灵不能同身体一起变老。这个是人比较麻烦的事。比如我现在就是，身体是六十岁的身体，可心灵还跟孩子似的好奇，想也和孩子似的，在这个平衡车上飞驰。潜意识里可能还有一层妄想：自己如果能够自如地驾驭它，以后也是可以买一个的，这样既锻炼了身体，又有了一颗年轻的心，使自己依然像过去一样灵活起来。

我知道孩子爷爷的心情，挪过来之后就准备下来。在下的一刻，我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干脆直接从“车”上双脚跳下，这样就不需要再扶什么东西了。——我这么想着，念头就指挥了身体。我忽然一跃而起，就蹦开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平衡车是滑的，在我发力的瞬间，它不平衡了。只一瞬，我哐当一声，就直直地躺在了水泥地上。一秒钟都没有，就这么凭空重重一掼。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有瞬间的感受：先是腰哐当一声，紧接着是后脑哐当一声，身体和头同时麻木了一下。

我就这么躺在了地上。我想我摔下的那一瞬肯定是丑陋的。

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了自己刚才的决定是错误的，并且瞬间就付出了代价。我躺在地上，将身体侧了侧，嘴里啊哟啊哟了两声。孩子的爷爷也被这突然的一幕惊住了。他远远地看着我，说：“不要紧吧？要不要叫120？”

我躺在地上，口气中充满了抱歉：“不要紧不要紧，我躺一会儿就起来。”

孩子爷爷说：“这东西非常危险，上次某某跌下来，小拇指跌骨折了。”他说出一个名字，我没能听清楚。

我躺在地上说：“没事没事，我感觉还好。我躺一会儿就起来。”可是我说这句话时内心却充满后悔：实不该做不是自己年龄该做的事情，这就是不稳重的表现。平时自己散漫惯了，总以为自己还年轻，总想人要有童心，多点好奇心，宁愿多些天真也要少些世故。

这下好了，天真和好奇的代价，就是这“哐当”一下。要是后面有东西，石头或是台阶什么的，后脑勺一下子上去，就起不来了你怎么办？如果一下子真过去了，也好了，过不去，瘫了咋个弄？

我这后悔呀。其实不仅是后悔，更多是羞愧。这是自己一贯“轻浮”所付出的代价。

我还是慢慢起来了。起来后虽然仍感到有些懵（也许是心理因素），可还是慢慢走回到家里。可是心情却好不起来。先是不敢给老婆讲。讲了反会挨一顿臭骂：为老不尊，活该！

是啊，为老不尊。可是为老尊了，处处老成，什么也不敢试，处处都怕出丑，稳重倒是稳重了，却少了好奇心，少了学习的机会（谁知道人的机会在哪？）。可自不量力，什么都想试，失败了，后果也是难以评估的。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轻描淡写地与老婆说了，结果果然是挨骂。可毕竟老夫老妻的，疼还是疼我的，中午就给我炖了一只猪蹄，最好的肉都搛给了我，之后又煨过一只鸡，我的损失总算补回了些。虽说之后的几天仍感懊恼，可几顿美餐下来，也算是聊胜于无，给小小的心灵一点小小的补偿罢了。

202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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