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冬日多风,很少有云。来居三月后,方于一月二十九日看到晚霞。
出神武门,我要朝东。但每日眷恋夕阳,都会往西边看一看。平日里只是昏黄,那天却是橙红。比宫墙略冶艳些,又因边缘漫漶,带出淡淡青灰,显出一点颓唐。城河流水早已上冻,天空倒映在冰面上,把那彤云也投了进去。一时默然思索:冬日此景难得,应该停下看看它。
那里没有地方供人登眺。景山就在眼前,此时去攀也必不及。只得拨转车头仍向东去。月亮已很丰润,悬在大树顶端的丫杈上。被这朗月镇着,东天清清冷冷,像深潭。
不断有行人停下,掏出手机,对着西边拍照。实在不舍,决定到角楼那里停车回望。还没到,先看见一排人头与脚架。走近些,发现此刻大家都抛弃了角楼,把镜头指向正西。好风景总有人欣赏,晚霞如此得人心。
我从诗里知道,“最难消遣是黄昏”。十几年来,情感也总是如此。可经验全然相反,黄昏极短,几阵乌鸦拍拍翅膀,夜色就弥满人间。天上确实有乌鸦的影子,从万春亭后飞向故宫里去。夕阳快落下去了,青灰渐高,红渐低。大片云彩斜横几道,底边荡漾着玫瑰色,顶端已映不到阳光。云带只在天中,更西面略无丝絮,犹是落照金黄。有许多建筑打破天际线,也有霓虹,着急给霞光添乱。即使如此,目光尽处,居然可以望见西山。山色也在夕光里,峰顶染了一丁点儿橙。
深冬里,很舍不得这些暖色,何况它们稍纵即逝。此处有花坛,不由踩在石砌上,还想再看远些,终究是可怜无数山。玫瑰红丝丝缕缕往下落,东边的深潭正在涌浪,不一会儿就要淹没全天。
花坛里栽着棵柳树。想是剪过,枝梢极短。拍照留念时,数条乱枝刚在眼中。分明看见每节都微微鼓起。不过那时春天还远,我也并不期待它。
文:陆蓓容
编辑制作:舒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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