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文汇读书专刊邀请文化名家与读者分享自己心目中那一本无论新旧，都值得反复阅读的好书，聊一聊这些书的妙处和它们对自己生命的意义。新春将至，愿这份书单伴随您在世事纷繁中耳闻清音，心有静气。

——编者

理解可持续发展，我推荐《超越增长》

■诸大建

搞可持续发展研究30年，被人称为可持续发展教授，读过的书一大堆。不管是给博士生做讲座，还是给有兴趣的人荐书，我会说理解可持续发展，最应该看的一本书是美国经济学家Herman Daly（1938-2022）写的《超越增长》（1996）。我平常喜欢说，当教授要努力做到“五种全会”，即会买书、会读书、会讲书、会用书以及会写书，回过头去看Daly的这本书，觉得与我研究可持续发展有太多的相关性，从中受益良多。

读书分子买书，重要的是合适的时候买到了合适的书。《超越增长》这本书，我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场合觅得的。1990年代的一段时间，同济图书馆有一个美国原版二手书转运站，对学校里的师生开放。那时候我研读可持续发展，觉得这方面的研究政策讨论的东西多，理论分析的东西少，所以一直希望看到一本有深刻的学理分析的书。有一次，路过二手书转运站进去转悠，随便乱翻的时候看到了一本题为《Beyond Growth》的书，副标题是“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学”。拿起来一翻，觉得这正是我想要的书。用10元人民币买下，回来后越看越觉得性价比特高。现在20多年过去了，这本书已经被国际可持续发展研究公认是经典。

研读《超越增长》的重要收获是区别两种学术范式。研究可持续发展，理论上存在着一个重要的争论，即经济增长的物理规模有没有极限。学术界为此存在着两种范式，即弱可持续性范式和强可持续性范式。前者与传统的新古典经济学有关，强调经济增长没有地球物理极限；后者与最近20多年崛起的可持续性科学有关，强调要在地球资源环境的约束条件下追求经济社会繁荣。《超越增长》一书反映的是强可持续性范式。2000年上海译文出版社邀请我主持翻译一套1992年联合国确立可持续发展战略以来国际上的绿色发展前沿译丛，我选择了十几本书进行推荐。在我心目中，《超越增长》在该套丛书具有引领意义，我自己翻译该书并在译者序中写了读书感悟。

过去20多年来，我在校内外讲可持续发展许多次，总是把Daly的这本书作为最主要的参考书，推荐大家深入阅读。我曾经在学术刊物上发表万字长文，给国内同行介绍和评价Daly的思想，比较Daly的强可持续性范式与新古典经济学的弱可持续性的差异，指出时下有关可持续发展的一些认识误区和政策误区是什么。指出中国的生态文明和生态红线概念，无法在传统的新古典经济学框架内得到理论支撑，需要引入强可持续性的思想进行理论研究。有趣的是，2008年我被邀请到内罗毕国际生态经济学大会上做主旨发言，主持人在介绍我的时候，还特意加了一句“诸教授是Daly《超越增长》一书的中文版译者”。

学者看书最稀罕思想性。研读《超越增长》一书给我带来的思想启发和实际收益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深化了可持续发展理论与方法的思考和研究，例如这几年我在研究中有过深入工作的生态福利绩效概念，就是在Daly这本书的生态经济效率基础上引申发展而来。另一个方面，Daly这本书重点分析欧美发达国家的可持续性转型，对照之下可以发现发展中国家的研究需要突破，由此我提出了欧美发展B模式与中国发展C模式是可持续型转型的两种不同模式。以上两个方面得到的一些实质性的收获和研究产出是，申报课题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的资助，发表了一系列有推进意义的中英文论文，开发研制了城市可持续发展指数，以及与联合国开发署合作发表了《中国城市可持续发展评估》报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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