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倥偬集》

刘涟清 著

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

《尚书》说：“诗言志，歌咏言。”《文心雕龙》说：“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这本《倥偬集》，是诗人刘涟清几十年来发自心灵的声音，是情之所系，不得不说，不得不写。这样真性情的作品才能感动自己，进而感动别人。

诗集分了多个板块。大致上以题材进行区分。题材与风格之间形成了明显的对应关系，或劲健，或冲淡，或自然（参见唐代诗论家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体现了诗人视野的广阔性、情感的丰富性、风格的多样性——而这都跟我们所处的时代息息相关。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德国诗人荷尔德林说：“在贫瘠的时代里，诗人何为？”幸好我们生活在一个社会快速发展、变革风起云涌、新生事物层出不穷的时代，为诗人创作诗歌提供了无穷的宝藏。

比如说高铁的飞速发展，比如说近几年的全民抗疫，比如说中国的航天进步……这些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独有的题材。以这些为题材的诗歌，诗人充分抒发了自己的家国情怀。区别在于，写高铁的诗歌，因为诗人亲身参与、是高铁历史的众多创造者之一而不仅仅是见证者，因此诗歌充满了责任感、自豪感和奉献精神：“肩挑百担知荷重，意骛千方构思筹”（《秋高》）、“丹赤可融十丈雪，誓教天帝举降旗”（《战雪三吟》），《战雪三吟》颇有陈毅同志《梅岭三章》的气概；写抗疫的诗歌，因为自己年近古稀，不能亲上战场，更多的是老英雄壮心不已的慷慨之气：“从来士庶情关国，自古书生愿请缨”（《读〈龙山诗群〉》）、“岁来宅舍情关疫，时为精忠泪潸然”（《闻“归零”》）。对胸中装着国家的人来说，国家的每一个进步，都是值得讴歌的。神舟十三号发射成功，诗人写道：“月阙月明时仰望，归来摘得满囊星”（《贺神舟十三号发射成功并赞三位航天员》），后半句一语双关，既暗含了航天员王亚平的5岁女儿要妈妈归来时“摘好多好多星星送给小伙伴”的童言童语，又有祝愿国家科技成果丰硕如群星漫天之意。同是望月，唐代诗人王建有“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的名句。两者比较，王建写的是家的感伤，诗人写的是国之期盼。都是好诗，两者着眼点还是不一样的。

写历史，诗人有着明显的大历史观，体现了超越一般创作者的驾驭能力和思辨精神。诗人隔着一个时间的距离，用当代的眼光，来整体审视一个朝代，而不是着眼于那个朝代的一点一滴、一事一情。《读史溯历史长河》九首，其中写《秦》《唐》《宋》《元》《明》，都是以朝代为名，一首七言律诗，就概述了一个王朝的兴衰——这是叙事的功底，还进而反思了一个王朝的成败——这是思想的力量。就叙事论，“贞观原映血刀光，盛世开元赖媚娘”（《唐》），这十四个字，浓缩了玄武门之变、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武曌称皇，几乎就是大半个唐朝史。就思想论，“巨硕山崩惊蚁梦，天心民意自恢恢”（《元》），是不是元帝国也是所有封建帝国灭亡及其内在逻辑的写照？

所有板块之中，诗人写自己儿时的诗歌，写农村的诗歌，我是最喜欢的。或许我也是出身于农村，有很多同感使然，虽然我比诗人晚了接近一辈。

比如写儿时看社戏：“汽灯光闪悬摇树，观众场终转复回”（《忆儿时正月社戏情景》），一下子把我拉回五十年前的皖西南山村。比如写故乡，“刁猫伺鼠佯眯眼，雏鸟栖枝待哺莺”（《忆故乡竹林》），那个生动，非亲眼见者写不出。更加生动的还有《忆儿时故乡五首》：“檐头似是前年燕，径自衔泥垒旧家”（《小院》）、“童稚垂钩无诱饵，急寻蚯蚓掘泥巴”（《村塘》）、“慈母停织移灯火，恐儿蓬发惹燎烛”（《夜读》）、“阿爹挥汗浇畦菜，童子奔忙改水槽”（《小菜园》）、“扮装大帅无披挂，借姊花衫束腿前”（《小演员》）。唐人多写国，宋人善写家。宋代诗人之中，杨万里、范成大、辛弃疾、陆游都喜欢写乡村、写儿童，留下了很多佳句，但这么成组的写自己的儿时以及儿时的故乡，恕我孤陋寡闻，我在古人的诗词之中，还真的没有看到过。

诗人写农村的诗，那真是一派天真、纯真。“豆架凉棚无坐客，农家六月少人闲”（《农家》）、“帘帷早启迎秋日，蒿径穿云有负樵”（《秋兴五首·晨起迎日》）、“牵牛荷耙野塘边，才了村西二亩田”（《对话老农》）、“斜飞燕子邀酥雨，使遣春风致晚晴”（《春雨初霁》）、“西岭尚无鸣布谷，却看春水涨青溪”（《湖边感春》）、“两三鸥鹭争萍戏，遥听渔哥唱笠蓑”（《渔歌》）、“独有芦荻环簇立，满头白发护青塘”（《吴越初冬》）……描摹生动，刻画细致，让我顿生田园之思。这些都是我理想中的农村生活，感谢新农村建设，感谢建设小康社会，这些昔日的梦想，都在逐步成为现实。“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诗经》），几千年来的全民期盼，在我们这个时代终于成为现实，能不让我们为之歌唱吗？

我们的生活，就是我们的诗篇。诗人刘涟清先生亲历了很多，创造了很多，思考了很多，于是我们有幸看到了这些诗歌。我们有理由相信，有理由祝福，期待诗人刘涟清先生创作出更多更好的诗，记录自己的心灵，也记录这个伟大的时代。只要诗歌与时代同行，我们就走在大道上，在与时代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