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诺奖得主要‘转型’也那么难。”5月17日晚,复旦大学相辉堂的一节特殊的文学课,让台下的学生掌声频频响起。讲授这堂课的正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在莫言眼中“最勤奋的女作家”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王安忆,以及复旦大学资深文科专家陈思和。三位著名作家、学者共同和年轻人们聊写作、学习和生活。
阴雨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年轻人的热情,六点半开始的活动,现场入口处五点多就排起了长队。课堂上,三位作家、学者的对谈妙语连珠。
曾经多次经历退稿,小说家“转型”原来也很难
作为以长篇小说知名的作家,莫言通常被认为以小说出道,但其实他是一个话剧发烧友,莫言的戏剧才华也得到业界人士的普遍好评,他所写的《我们的荆轲》《霸王别姬》等优秀历史剧在海内外剧场上演多场,都获得不俗的口碑。就在本月底,他还将推出话剧新作《鳄鱼》。
中外很多优秀的小说家,如老舍和萨特等,同时也是优秀的剧作家。但莫言坦言,小说家写话剧,虽然应当是本色行当,因为每一部优秀的小说里,其实都包藏着一部话剧,但是小说家“转型”成剧作家却并不容易。
他真正的处女作就是一部没有发表的话剧——《离婚》。莫言回忆说,1978年,他从电视上看到了话剧《于无声处》,又读了曹禺、郭沫若的剧本,就写了那样一部带着明显模仿痕迹的剧本。这部剧本的最终结果是因多次遭到退稿而被作者本人焚毁,但莫言对话剧的兴趣,想要成为一名剧作家的热情从未褪去。虽然是因为小说而获诺贝尔文学奖,但是在文学创作路上,莫言从来没有放弃成为剧作家的追求,他开玩笑地说:“我在莎士比亚的雕像前立下了誓言,有生之年,我的目标就是从小说家转型成一名剧作家,从而区别于余华和苏童。”
取材现实挖掘人性,是文学作品打动人心的原因
“我写剧本其实就是受到莫言的启发。”王安忆感慨,她的剧本创作之路同样艰辛。她的剧本处女作《金锁记》最初曾两次遭到导演拒稿,甚至被狠狠批评。在话剧排练期间,她也从未停止修改和打磨。“写话剧真的很难!”不过,王安忆坦言,正是那段痛苦的过程磨练了她的话剧功底,也让她更深切感受到,“小说只解决语言的问题,而话剧还需要解决空间的问题。”
为何话剧如此令作家们着迷?现场,莫言为青年学子揭开“谜底”:“可以说,小说和戏曲所追求的最根本的东西都是深入到人物灵魂当中,而我是在用写话剧的方式学习中国传统小说的白描手段。”在他看来,这也是最值得当下中国作家学习的宝贵传统——通过对语言、动作等的白描来表现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和思想活动。
莫言的很多话剧都取材自历史,王安忆将其总结为“从现实故事中借一个戏剧的核”。以《我们的荆轲》为例,这个故事基本忠实于原著《史记 ·刺客列传》,但同时,莫言也给予了剧中人物一些现代思想,用犀利的对话和颠覆性的故事挖掘人性的真实。“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所有的历史剧,都应该是当代剧。”莫言谈到,“如果一部历史题材的戏剧,不能引发观众和读者的思考,这样的历史剧是没有现实意义的。”
取材自现实、挖掘人性的深度,这也是文学作品之所以打动人心的原因所在。陈思和谈到,不论是莫言的作品还是王安忆的作品,尽管关注的群体、写作题材有所不同,但两者的共同点便是关注现实和人性。
科技的迭代让我们远离神话,但人类的想象力发展更快
来到复旦大学的校园,莫言最大的感受是“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一茬又一茬的年轻人不断地从校园走上社会,从而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活力”。在他看来,作家也应该多与年轻人相处,这样才能与这个时代保持密切的联系。
在课堂的结尾,一名理工科学生提出问题:“随着ChatGPT的发展,人类可以运用AI工具写文案、创作小说,作家的优势何在?”
“ChatGPT创造的语言没有一句话是我们未曾见过的。”莫言笑称,就在前一天,他曾试图让ChatGPT为余华写一段颁奖词。输入关键词后,他对结果大失所望:“所有的内容都是似曾相识的,就像一盘大杂烩的沙拉。你会发现,机器创作的东西缺乏情感、也没有原创性可言。”
在莫言看来,ChatGPT和人类相比,正是差在了无法写出永不磨灭的作品。由此谈及科学与文学的关系,他直言,二者某种程度上存在一定冲突。过去因为科技的落后,古人才能想象出嫦娥奔月的故事,但是如今人类已经能登上月球了,怎么可能创作出类似的神话故事呢?“科技的快速发展让今天不再是一个产生神话的年代。”莫言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写作题材的枯竭。人类的想象力、人类对这个世界和对人类命运的思考仍然不断在快速发展。
作者:吴金娇
编辑:储舒婷
责任编辑:姜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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