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一九八四》
郝景芳著
电子工业出版社出版
郝景芳近影
曾静
They are watching you.这是出现在乔治·奥威尔《1984》里的一个有名的句子。这句话现在出现在郝景芳的新作《生于一九八四》里。我不是科幻迷,因而未曾听说过这个女作家。据说她以前是《萌芽》杂志的作者,可我还看它的那会儿也没有印象,只记得张怡微、夏茗悠、王若虚这些名字。
在地铁上读这一本,原以为是那种一般的青春文学,结果看开头就在挤满人的地铁角落掉下了眼泪。兴许那时的自己就是她笔下的那个女孩,正处在随时都能大哭的状态。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想解决世界的问题,我们想解决自己的问题。”
小说关于找寻自我,一条主线一条副线交替进行。主线是普通女孩的成长经历,副线是她的父亲从1984年开始在世界各地的追寻,关于三十年过程中两代人的心路历程和人生选择。
“爸爸”的部分是“我”随着年岁增长,逐渐开始好奇和关注的主题。我们的父辈经历了什么?他们年轻时是怎样的人?观察眼前的这位身材微胖、头顶渐秃的中年男子,你在他满脸慈爱的笑容中,根本想象不出他年轻时的模样。我的爸爸和那时的多数人一样,是一个毕业即进入固定工作,一生只从事一个职业,哪儿也不去的人。一度觉得他是一个没什么大抱负没什么想法的废柴。
为什么不出去闯闯呢?
书里的爸爸正相反,他说:“我想去外面看看了。”我希望我的爸爸也能说出这句话。可是,在青春期的我无处安放自己,不停地想要出去的时候,爸爸只说:“人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我也想出去,可我最后哪里也不去。”
那时我只以为他是一个胆小的人,如今我却能体会他的话。
书里的爸爸在1984年女儿即将出生时,想出去闯一闯。在工厂过一辈子的生活显然不能满足他。他的不安,来自于对未来的恐惧。从他有自我意识开始,他一直跟着周围人走,开始是被动,后来是主动,现在说不上是主动还是被动,只是没有别的选择。在生锈的轨道上走到终点,人生就这么完结。虽然没有方向,可他知道,不能安于现状。
“我”呢?用最烂俗粗暴的讲法,就是毕业时的迷茫。
“我只是从山顶上开始,就又被那种虚无的感觉包围了。那是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人站在山顶的云雾里,除了白茫茫就什么都没有,任何地方都无处踏脚。越无从借力,就越发焦灼。”
这种无力感你我都有。爸爸希望我走自己的路,而妈妈通常希望孩子选择最简单的道路,回家找个安稳的工作,结婚生子,平安度过余生。
“如果我知道想走什么路就好了。”
爸爸回答:“我说不清。某种让我觉得……觉得有意义的好生活吧。”但“有意义”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我只是感觉不自由。兴许,没有几个人感到过自由。
转而观察身边人的生活。可能会羡慕罗钰,换上好衣服出国,就能开心起来;或者羡慕于舒,安心回家,过着体制内的安稳生活;或者是何笑,他是那种让人好奇为什么从来都很积极的人,永远第一名,理性,逻辑清楚,执行力强,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选择,永远只有没做的事,不会不知道做什么。
她们是干脆的身影。没错,干脆。他们似乎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选择。这世界上,真的有不知道什么叫彷徨的人。
更多的人,如同“我”,像是负面的结合体,对琐碎的日子淡漠,却没有冲破现状的决心。或如林叶,文艺青年,要一个人旅行,去彩云之南,仿佛在那儿就能找到生活的真谛。可那里有太多空荡荡的找不到自我的灵魂。
听说人在无所事事的年纪都想过这些事,后来有了正经事,渐渐就都忘却了。
周作人写过一首小诗《歧路》,“我爱耶稣,但我也爱摩西。我如果有力量,我必然跟着耶稣背十字架去了。我如果有较小的力量,我也跟摩西做土师去了。”
其实,所有人都在找寻。即便处于不同的时代,年轻人的困惑也从未消失过。“爸爸”是安于现状还是出去下海闯一闯;“我”是追逐自我意志,还是选择安稳的人生。这一切和选择理想主义或现实主义一样。
书的开头说,此时的我在更改过去的我,未来的我又会更改此时的我。所以,“我”是一个在不断改变的生物。
外面到底有什么?自我究竟是什么样的?
答案可能并不如我们想的那么重要。选择,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要怎么活?首先,你得踏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