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举困难、词不达意,似乎重新变回了小孩。”这是57岁的知名科幻作家韩松最近在网上描述自己的“记忆衰退”状态,还顺带科普一番:如果将认知症看作一个大圆,那么阿尔茨海默病只是其中一个小圆。据统计,由阿尔茨海默病导致的认知症占总数的六成左右。
今天是第29个“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作为全国最先探索认知障碍友好社区建设的城市,上海宣布启动第四批试点。至此,全市开展试点街镇将达170家,“十四五”期间将实现街镇全覆盖。
“所谓‘友好’,就是让社区老人感到安全舒适,这既需要平等对待的环境,也要在道路标牌设计中更显老年友好,”市民政局相关负责人表示。
基于试点实践,上海还同步推出全国首创的两个地方标准。从《老年认知障碍友好社区建设导则》到《老年认知障碍照护单元设置与服务要求》,前者明确了设施空间建设、友好环境营造、数字赋能等要求,后者明确了生活照料、膳食营养、睡眠照护、医疗护理等要求。
社区筛查:找出“定义”外的认知障碍老人
认知障碍的发生,与年龄相关,但又不完全关联。过去人们总爱说“老糊涂”,将认知障碍与记忆丧失挂钩,但实际上其表现形式不止于此。
还有一种更隐蔽的病症。老人的记忆力没有明显下降,甚至能清楚记得每位亲属的出生年月,但个性却有了180度大转变。80多岁的张阿姨退休前是一名教师,十分爱干净。但不知何时起,她有了囤积癖——家中角落都被各种垃圾塞满,气味难闻,家人照料起来压力颇大。
其实,这是一种常人很容易忽略的病症,具体体现为对某件事情很执着或性格有较大转变。正因普通人对认知障碍的了解有限,亲属无法与老人共情,老人也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因此更感孤独。这将带来病症加剧、家庭矛盾激化等多重负面影响。
张阿姨的窘迫,后来被一家社会组织化解。在社工一次次上门疏导后,张阿姨的心房敞开了,也道出事情原委。原来,许多老物件都珍藏着她与老伴的回忆,为方便翻看,干脆将它们全部摊开。
“每个反常细节的背后,其实都有逻辑,我们要找到潜在诱因,并用老人更能接受的方式积极化解。”对于张阿姨的“收藏癖”,社工的处理方案是带来一堆透明盒子,按照她的心愿将这些老物件慢慢收拢。
为了让更多隐蔽的高风险人群早日浮出水面,上海针对认知障碍开展了社区筛查,这也是打造老年认知障碍友好社区的第一步。只有知道对象在哪里、有多少,才能对症下药。“筛”出的认知障碍老人会被细分为轻度、中度、重度等不同等级,对接不同的照护力量,匹配合适的干预治疗方式。
就近干预:儿童空间触发过往记忆
认知障碍的发病原因因人而异,病程速度也有快慢,唯一共识的是,这是一种不可逆的疾病,一旦发作,人们只能尽可能延缓病程。这也是建设认知障碍友好社区的意义——让更多高风险人群、轻度认知障碍患者早发现、早干预。
长宁区天山路街道综合为老服务中心负责人邵佳曾是一名游戏设计师,此次跨度颇大的转行,源于她对养老生活的共情。
年迈的祖父祖母记忆衰退,虽育有三个子女,但因认知障碍的存在,大家轮流照顾起来依旧焦头烂额。于是,子女们只好辗转寻觅有照护能力的专门养老机构,个中心酸无法轻易为外人道。
轻度认知障碍老人,能否不因疾病被迫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在家门口的专业照护机构享受服务?抱着这一期待,邵佳投身社区,开始探索一场隔代怀旧的记忆实验。
深嵌居民区的天山路街道综合为老服务中心,没有普通养老机构的暮气沉沉。秘诀源于二楼的儿童空间,包括儿童图书馆等趣味空间。这方天地,正是隔代怀旧的“记忆实验场”。老人们在此讲述“天山一条街”的辉煌过往,娓娓诉说中,触发老人们的过往故事,也借由隔代互动引发新的互动。“这既是一种旧的回忆,也是一种新的记忆。”邵佳说。
历史记忆:让老人获得“熟悉感”
营造包容的善意和力量,这是上海打造认知障碍友好社区的初衷。
“要充分保留区域的历史记忆,让老人有‘熟悉感’。”上海市养老服务行业协会专家咨询委员会主任殷志刚如此支招。
对于历史记忆,天山路街道综合为老服务中心用微缩版“天山路一条街”、老物件陈列馆来收藏。迈入室内,右手边的一整面玻璃橱柜里完整收藏了居民们捐赠的老物件——凤凰牌缝纫机、迷你手风琴,岁月磨砺下的老物件迅速勾连起久远记忆。毗邻的老天山路电影院,曾是“沪西爱情圣地”,如今化身时尚的虹桥艺术中心。但从一张张泛黄照片里,老人们自有对这一记忆坐标的浪漫解读。
专业机构力量外,老年认知障碍友好社区建设还要充分盘活各类社会资源,充分释放友好效能。邵佳所在的养老服务企业正与天山路街道计划一项新探索——将专业服务配送至居民区。“社区内有不少志愿者、邻里小店店主,他们是老人生活圈里的‘熟人’,”邵佳认为,为这些“熟人”赋能,就是让他们更懂得如何与认知障碍老人沟通,也能让老人在15分钟生活圈收获更安全舒适的体验。譬如,将“黄底黑字”的适老设计原则传授给小店店主,老人能更清晰直接地获得商品信息。
作者:王嘉旖
编辑:占悦
责任编辑:祝越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