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奇艺术史：你不知道画布背面的故事》

[美]珍妮弗·达萨尔 著

李伟彬 张洁 译

方寸 |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蒙娜丽莎》曾经两度失窃？

《救世主》究竟是不是达·芬奇的真迹？

凡·高或许死于谋杀？

英国画家沃尔特·西克特是“开膛手杰克”？

杜尚的《泉》作者可能另有其人？

安迪·沃霍尔留下的“时间胶囊”究竟是什么？

……

在你熟悉的世界名作背后，不仅有艺术家们留下的精彩创作，还有许多使这些名作得以存在和流传的神奇逸闻。

北卡罗莱纳艺术博物馆艺术策展人、独立播客作者珍妮弗·达萨尔，讲述画布之下的艺术史里，12个充满悬念且令人惊奇的故事。

>>内文选读

消失的女人：《蒙娜丽莎》遭遇的（多次）盗窃和伪造事件

1911年8月22日一个周二的早上，一个名叫路易斯·贝鲁的画家走进卢浮宫，想要好好研究这件伟大的艺术品，借此获得一些艺术灵感。像他的画家同行一样，他向卢浮宫申请临摹博物馆永久收藏的画作，这也是博物馆所鼓励的活动。（卢浮宫可能有点过于放任了，如果艺术家们的临摹工作到傍晚还没结束，还允许他们带着颜料和画架挤在博物馆的储藏室和画廊里，直到临摹结束。）对于临摹这些旷世之作，博物馆几乎没有采取任何监管措施。唯一的规定是临摹的版本不能和原版的尺寸一样。这是卢浮宫方面为防止伪造采取的唯一措施（这为后面的故事埋下了伏笔）。

……

1911年8月的一个清晨，路易斯·贝鲁走进方形展厅，发现了一丝异样。《蒙娜丽莎》不见了，原本挂画的地方只留下四颗铁钉。贝鲁感到非常奇怪，跑去向博物馆工作人员求证。他问《蒙娜丽莎》今天去哪儿了？工作人员耸了耸肩，声称不知道，这样的回应对这件卢浮宫珍品当时的安全来说肯定不是好兆头。连博物馆的安全主管也对贝鲁的担忧不予理会，认为《蒙娜丽莎》可能只是被拿去为博物馆的宣传工作拍摄了。正如你可能猜到的那样，后来这个假设被证明是错的。我只希望博物馆尽快让这个主管滚蛋。在确认卢浮宫内没人知道《蒙娜丽莎》的下落后，人们才如梦初醒：《蒙娜丽莎》不见了，且下落不明。

起初，博物馆的主管人员还心存侥幸，怀有不切实际的期望，认为《蒙娜丽莎》仅仅是被移位了，正待在附近的展馆里。为证实他们的怀疑，卢浮宫闭馆，开始内部大搜查，并集结了一支规模相当大的警察队伍，在各个展厅中寻找这幅画，或者希望至少能找到一些关于它失踪的线索。直到周二的这次闭馆演变成一整周的密集搜查，人们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卢浮宫的内部搜查没能找到《蒙娜丽莎》，但是却发现了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楼梯口躺着一个玻璃保护罩和一个写有《蒙娜丽莎》名字的废弃画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蒙娜丽莎》被人从画框里移出来了，并且被带离了卢浮宫，而这个小偷，或者是小偷团伙有足够的时间将《蒙娜丽莎》转移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在卢浮宫闭馆期间，博物馆工作人员意识到需要保持镇静——看在上帝的分上，千万别惊动媒体。卢浮宫也不想惊动公众，但同样重要的是，他们不想面临尴尬的局面，这会暴露他们的安全措施松散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当然人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卢浮宫闭馆的情况，纷纷猜测这座世界上最好的博物馆关门闭户的原因。但最终卢浮宫还是露出了马脚，西方国家的媒体大肆宣扬：《蒙娜丽莎》不见了！警探们正在寻找丢失的画作！至今毫无线索！

……

如果说这起糟糕的盗窃案还有好的一面的话，那就是卢浮宫的访客人数大涨，成千上万的人挤进方形展厅，只为一睹曾经展出《蒙娜丽莎》的位置。今天，大量游客伸长了脖子来看《蒙娜丽莎》，而100年以前的人们也同样如此，只为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展位，真的。最后，当然，无论是对游客还是博物馆来说，空无一物的新鲜感渐渐消磨殆尽，《蒙娜丽莎》的位置很快就被拉斐尔创作的文艺复兴时期作家巴尔达萨尔·卡斯迪奥的肖像画取代了。这个选择很恰当，因为卡斯迪奥的肖像画就是直接照着《蒙娜丽莎》构图的。当然《蒙娜丽莎》远没有被遗忘，但是随着日子渐渐过去，画却一点也没有能找回的迹象，情况越来越糟。1912年底，法国艺术部副部长报告称：“现在我们没有理由寄希望于《蒙娜丽莎》还能回到卢浮宫。”无法找回已成定局，官方终止了调查。

此时距离列奥纳多·达·芬奇的惊世之作不翼而飞已经两年半了，随后的调查持续了一年多也宣告失败。直至1913年12月，佛罗伦萨的艺术品经销商阿尔弗雷多·杰里的商店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杰里恰好在当地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广告招揽生意，所以他并不感到惊讶，这或许是一封出售未知艺术作品的报价信。令人意外的是信封上的邮戳来自巴黎，而他并没有在巴黎打过广告。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封信的内容，寄信的人自称列奥纳多，信上是这么写的：

列奥纳多·达·芬奇被盗的那幅画在我手里。因为列奥纳多·达·芬奇是意大利人，所以这幅画理应属于意大利。我的梦想是把这幅杰作还给它的家乡，归还给启发画家灵感的国家。

可以想见，谨慎的杰里并不相信这封信的真实性，但他还是保持了自己的职业操守。他去佛罗伦萨著名的乌菲兹美术馆找到了总监乔瓦尼·波奇，并寻求他的建议。波奇建议杰里给这个所谓的列奥纳多回一封信，安排一场会面，验证一下他提供的作品。这两个人都觉得列奥纳多的说法很值得怀疑，并且十分确信兜售不值钱的假货的人是没什么兴趣来参加单独会面的。正当杰里和波奇都觉得列奥纳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他们很快收到了对方的回复，这更让他们吃惊了——好的，好的，我很高兴能带着这幅画来跟你们会面，列奥纳多回信说。

列奥纳多的这种热情打动了杰里和波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1913年12月11日那个星期四，这两位艺术行家会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个自称列奥纳多·文森佐的可疑男子的身后。他们一起穿过佛罗伦萨蜿蜒的街道，来到一个附近的宾馆，列奥纳多坚称《蒙娜丽莎》正在那里安全地等着他们。是的，没错，你可以想象杰里和波奇此时的心情，但他们还是跟着去了。如果杰里有兴趣购买这幅画的话，他需要支付列奥纳多数十万意大利里拉，杰里同意了这个要求。不过，他们在酒店房间里看到的是他们从未想过能看到的东西：真正的《蒙娜丽莎》！毫发无伤，完整如初，精心保护，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被包裹在红色的丝绸里，放在一个不起眼的手提箱底部的暗格内。

此时，杰里和波奇目瞪口呆。不知怎的，两人奇迹般地一致劝说文森佐允许他们把这幅画带离酒店，拿到乌菲兹美术馆去做真伪鉴定。杰里轻柔但又迫切地把这幅丝绸包裹着的画夹在自己的胳膊下带走了，等到杰里离开列奥纳多所在的酒店，波奇立刻通知了当地警方。很快，警察进入列奥纳多的酒店房间，他们发现这个小偷正在午后打盹，看起来不慌不忙，对警察出现在这里也不感到意外。一个直到刚才还将世界上最抢手的艺术品握在手中的人，怎么可能如此镇定和冷静，还在白天打瞌睡消磨时光？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没过多久就真相大白了。列奥纳多的真名叫文森佐·佩鲁贾，意大利国籍，之前在卢浮宫镶玻璃，就是将玻璃嵌入门窗里面。实际上，《蒙娜丽莎》的保护框和玻璃罩子就是他做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能轻易地把画从保护罩里取出来，并从容不迫地将保护罩丢弃在楼梯口而不是胡乱地扔在某个地方。在意大利警方的审讯下，佩鲁贾对所有的犯罪细节都供认不讳。他承认自己在1911 年8月21日周一早上进入卢浮宫，是跟在其他看管人员和维修工的身后溜进去的，这些人会在周一闭馆期间进行作业。这是一个盗窃的绝佳时机，因为周一馆内的员工人数不多，甚至安保人员也很少。当然，由于佩鲁贾在卢浮宫工作过，他熟悉博物馆的内部结构，对于馆内的工作人员来说也不是生面孔。这意味着佩鲁贾可以轻而易举地实施犯罪。当某个时段方形展厅空无一人时，他就将《蒙娜丽莎》从固定在墙上的四颗铁钉子上取下来，把它带到附近的辅助楼梯，在那里快速地卸下了保护罩和画框。然后他用工作服把画包裹起来，塞在手臂下，小心翼翼地抱着这幅画从他进来的那个门逃离了卢浮宫。

佩鲁贾坦白，偷到画后，他将这幅名画藏在自己巴黎的公寓里，就装在他用来将《蒙娜丽莎》运到佛罗伦萨的那个简陋的手提箱里。这一陈述后来让巴黎警方感到既惊讶又尴尬。在调查开始时，巴黎警方曾经盘问过佩鲁贾，就像他们对所有卢浮宫在职和离职员工所做的调查那样，而且很多人是在家里接受调查的。令警方羞愧难当的是，他们不得不承认当时《蒙娜丽莎》就在巴黎，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藏在佩鲁贾的公寓里将近两年时间。然而，在此之后，佩鲁贾越来越焦虑，并且想出了一个“高尚”的解决方法：他试图将《蒙娜丽莎》归还给意大利，“她”的“祖国”。这主要是由于人们误以为这幅画最初是从意大利偷回来的，而实际上它几乎一直都是“法国公民”。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这幅杰作被找回来了。

听到历经千辛万苦找到《蒙娜丽莎》的消息，人们都欣喜若狂。就像《蒙娜丽莎》被盗时一样，全球的报刊都在大肆宣传它的回归。它本身就是一个轰动的标题，轻而易举就占据了新闻头版。在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举办了为期两周的具有开创性意义的独展之后，《蒙娜丽莎》于1914年1月4日在最热烈的欢呼声中回到了卢浮宫。就像它失踪时一样，成千上万的人再一次把卢浮宫挤得水泄不通，只为目睹他们的偶像重新安全地展出。《蒙娜丽莎》最终回家了，而且比以前更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