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学评论家王春林教授的新作《长篇小说的高度: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精读》由浙江文艺出版社·KEY-可以文化推出。王春林教授系《小说评论》主编、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曾任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等重要文学奖项评委,长期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与批评。本书收录了王春林教授对《人世间》《白鹿原》《推拿》《繁花》《蛙》等广受读者欢迎的18部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的细读与评析,以18堂深入浅出的小说精读课,徐徐铺展开一幅全景式的文学地图,为读者了解中国当代文学经典提供了一份珍贵指南。
《长篇小说的高度: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精读》
王春林 著
KEY-可以文化 | 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茅盾文学奖对于作品的主旨意蕴、叙事手法、结构方式等均有高要求。本书中,王春林教授兼顾作品的可读性、思想艺术高度等因素,从48部获奖作品中精心选择了18部各具特色、广受欢迎的长篇精品,以评论家的专业视角带领读者领略这些作品的丰厚内涵和艺术魅力。
王春林认为,从文体的角度看,当下时代的中国长篇小说创作可以分为 “百科全书式”“史诗性”与“现代型”这样三种不同类型。书中讨论的18部作品,既有极具史诗气质、书写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下普通人日常生活经验的《人世间》,也有像《蛙》这样聚焦共和国六十年计划生育史,在深入反思的基础之上提出历史观念重构的野心之作;既有以《应物兄》《春尽江南》为代表的,展现权力与资本场域下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精神困境,洞穿时代隐秘症结的作品,也有诸多关注都市生活偏僻角落中的边缘人和随现代化进程逐渐被甩出主流社会的少数族群的作品,如描写盲人群体爱与欲望的《推拿》,为已成为历史遗存物的民办教师群体发声的《天行者》,还有讲述在我国几近消亡的鄂温克族往事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既有《白鹿原》《秦腔》《繁花》《一句顶一万句》这样家喻户晓、流传极广的口碑经典,也有如《北上》》《生命册》一般文学和社会价值毫不逊色,但尚未走进大众视线,仍待更多读者关注、欣赏的不俗之作。
>>内文选读:
“法心灵”的日常化叙事
读完毕飞宇的长篇小说《推拿》,我满脑子充斥的都是两个字——“心灵”,这就如同《收获》杂志编辑程永新在读了《平原》之后,脑袋里面所想到的画面只有“平原”一样(后来,毕飞宇正是受到程永新启发,将其命名为“平原”),直觉让我本能地将《推拿》与心灵联系了起来。王大夫的心灵、小孔的心灵、沙复明的心灵、小马的心灵、都红的心灵、金嫣和泰来的心灵、张宗琪的心灵、张一光的心灵,这些“心灵”堆砌在一块儿, 扭结在一起,为我们呈现出一个狭小却自足的盲人社会。他们虽然不能用眼睛“看”到世界,却能用心灵去感悟世界。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处于异态的群体,但毕飞宇却能“从最异态画面入手,写出常态来”在如流水般的日常生活画面中,让笔下人物的心灵世界得到最常态的展现,这使我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由此再联想到毕飞宇以往的小说创作,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种独特的写作方式,并非是自《推拿》开始的,《青衣》《玉米》《平原》以及毕飞宇其他的一些以现实主义为主要价值取向的中短篇小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毕飞宇掌握着每一波情感的脉搏,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一如他以往的所有作品,《平原》如是,《青衣》如是,《玉米》亦如是,所以,近乎必然,这一次,《推拿》也不例外。”在这些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毕飞宇的现实主义既不同于注重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以宏大叙事见长的传统现实主义,又不同于真实记录底层小人物庸常琐碎的生活场景的新写实主义,即便与新世纪文坛上其他颇有些新颖的现实主义作品比较起来,毕飞宇的小说都堪称是一 种独特的存在,比《兄弟》多了一份纯净,比《秦腔》又少了一份啰唆。那么,用什么词汇才能够较为准确地概括毕飞宇这种具有鲜明个人风格的小说文体呢?我想了一个词,叫作“法心灵的现实主义”。严格说来,这个词并不是我发明的,源头还得追溯到陈思和在渤海大学的一篇演讲稿,题目叫《新世纪以来长篇小说的两种现实主义趋向》。在这篇演讲稿中,陈思和将《秦腔》所代表的现实主义趋向命名为“法自然的现实主义”。在他看来,《秦腔》是在“模拟社会,模拟自然,模拟生活本来面目”, 通过“大量的日常、琐碎、平庸的生活故事来铺展一个社会的面貌、记录一个时代的声音”。也就是说,《秦腔》所叙述的内容和人们日常的生活太像了,太贴近了,太分不出丁卯了,简直就是日常生活的翻版。而我在阅读毕飞宇的作品时,也产生了极为相似的感受,只不过焦点已经不再是日常生活,而是日常心灵。 换一句话说,就是毕飞宇的叙述与文本中人物的日常心理流动过程达到了高度的契合,以至于你简直都辨不清还有生活场景和各种客观物事的存在。当然,这并不是说毕飞宇只是在一味地玩心理转换游戏,而是说日常的生活图景早就融入了人物的心灵流动过程当中,或者也可以说被毕飞宇的独特叙述所遮蔽了。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有“心灵”两个字,而这也正是毕飞宇的作品之所以受到读者青睐的最主要原因——将人物的心灵以日常化叙事的方式展开,在不同人物心灵的缓缓流动中完成对整部小说的建构,从而达到了一种“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境界。因此,我尝试用“法心灵的现实主义”来描述这样的一种文体样式。(本文节选自书中精读一:《推拿》)
作者:苏牧晴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