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是一个盛产诗歌的国度,千百年来脍炙人口的古诗词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符号,它在当代的际遇如何?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汪涌豪日前做客新开馆的上图东馆,携20页手写讲稿登台,以“遥远的回响”为主题举办讲座,讲述古诗词的当代际遇和命运。
在白话文刚刚兴起的年代,讲究音韵、格律、比兴的古诗词被名曰“旧体诗”,遭到了贬弃。甚至有人曾预言:“旧诗必亡”“平仄的消失极迟是五十年以内的事”,然而这一判断终落了空。包括很多新文学界的巨子如鲁迅、郁达夫、郭沫若、闻一多等均勒马回缰写诗作词。仅郭沫若一人就创作了1400多首,陈独秀也写了140多首,古体和近体诗都有,古风的和律诗的都有,长短都有。
“古诗词延续了上千年的生命,代表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又特别能体现汉语的特性,所以它的生命力当然不可能戛然终止。”汪涌豪透露,自中华诗词学会1987年成立后,各地诗社、赋协、学会或研究院纷纷出现。及至上世纪九十年代,据《中华诗词年鉴》等统计,与诗词相关机构已达2000多个,发行报刊杂志6000多种,参与其中的人数近300万。众所周知,《全唐诗》近5万首,《全宋词》近2万首。而1992年第一届中华诗词大赛征集到的作品,超过《全唐诗》加《全宋词》的总和。
时至今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国学热的兴起、网络的普及,古诗词创作的作者与刊物之多、作品之富、大赛之繁,更是达到前所未见的程度。然而,汪涌豪也随即指出:其收获固丰,但问题也频。“大体而言,既作旧体诗文,就应遵循既有的体式规定。可在这个问题上,有人太过随意,以为核定字数,稍押声韵,就是诗词曲赋。”他说,诗的创作讲究“先体制而后工拙”,古人云:“诗从寺,尤重法,讲究整(句字齐整)、俪(对偶工稳)、叶(奇偶相对)、韵(押平声韵)、谐(平仄合格)、度(篇字划一)的合体合格。”古人写诗有的时候会故意去打破原有的体制,为了求一种出奇制胜、出人意料的效果,这叫破体。但是破体是反常规,没有很大的才华驾驭不住,破体就会变成野体,被看成“不上道”。
“作词也一样,需要遵守词律。”汪涌豪认为,说到底,创作古诗词要讲体法,要长久的默识心诵与学养积累。仅凭清俊之才,只能做轻浅美文,作诗文必不行。胡适就告诉过唐德刚,作律诗非得有几十年的功夫。王力也说,作古诗文非熟读几十篇佳作并涵泳其中莫办,这也就是古人“熟读唐诗三百首”、“能读千赋则善赋”之意。今人太过自信,没读多少,就妄言创作,如此以文纬情,用物彰志,实在有些轻躁。
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一代也有一代之诗歌。在汪涌豪看来,体式上守正,并不意味着不能创新。今人所作旧体诗文既是对传统的衍展,又是当下生活的反映,当然应该自开新局。比如,今天社会转型急剧,明明走在城市快车道上,偏说花间别梦、陌上风景,就不惟陈腐,还见情伪。这方面,中华诗词学会提出的“知古倡今,求正容变”方针甚好。
“古汉语、古诗文与现代汉语、现代诗文之间,不存在不可度越的壕堑。它们是一体,前者更是后者的上源。”汪涌豪强调,记住这一点很重要。在不断的沉淀中,古诗词不仅历久弥新,还走向了世界,成为了中华文化走向更多元文化的桥梁。向内而言,当更迅捷、多元的现实空间无法安顿我们在夜深幽静处内心蔓延开来的幽微情感时,古诗词给了我们另一个空间,来安置我们的灵魂。“网上有个帖子说:‘如果没了朱窗,伊人在何处怀念?没了锦书,愁情在何处寄托?’这让我对古诗文的未来充满信心。”
编辑: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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