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印者,以着字处为实体,以其配字、偏旁、点画间的空隙为虚处,此即一般所称的虚实。
虚实一道,足以使篆刻家琢磨一生,开挖一生,且穷其一生而不能尽得。
“疏处可使走马,密处不使透风。计白当黑,奇趣乃出。”此便是顽伯氏总结的至理箴言。以治印论,其配字的章法,包括字的结构,要疏处可使走马,不难;要密处不使透风,亦不难。全在有胆量者只需一意夸大。而所谓难者,又全在于十分夸大,又十分地近理、得体。邓顽伯氏这段话的精义,尤在“计白当黑”一语。章法和结构分割为“可走马”与“不透风”,乃是大效果、大形式。一件虚实处理精当的篆刻作品,则是舍“计白当黑”而不能的。
“可走马”、“不透风”是重讲对立,挑起艺术上矛盾冲突。冲突既生,务必要有能力在冲突中求和谐,在对立中求统一。造险破险、无事生非、化险为夷,事虽平息,而奇趣则可生矣。
无事生非、化险为夷,“计白当黑”乃转化的枢钮。“计白当黑”者,其一,既要讲虚实的对立,更要讲虚实的调和;其二,讲虚而有实的生发,讲实又有虚的生发;其三,既要讲字画线条、偏旁实体的安排,又要注重于字画线条分割出的所有空间( 诸如形态、部位、大小等) 的安排;其四,既要讲究空间大分割块面的虚实顾盼,又要讲究包括每个小分割空间在内的全部的虚实顾盼……
虚实即黑白。也就是黑白分明,黑白对垒,黑中寓白,白中寓黑。“计白当黑”,当实施于点画偏旁、配字成章的全过程。让黑白的分割,辩证地演绎为多层次、深层次的交错叩撞和拥抱。如此地和而犯、犯而和、层层深入、环环相扣,则何愁奇趣之不生、奇趣之不出?
虚实之说,且可引申到线条处理上。捧读古玺印,凡入土且剥蚀有致者,笔道溃而不烂、断而气连、晦而透明,峻爽处有之、朦胧处有之,虚实生发、耐人琢磨、韵味特佳。这类有虚实的线条,以关系论,表现为粗细有主次;以势道论,表现为节奏有轻重;以层次论,表现为表里有起伏。钤于平面纸楮上的这类线条,方能产生出浮雕般的立体感、层次感。这正是深沉的印人所梦寐以求的。
线条讲究虚实,忌笔笔乃至节节毫芒毕显。清人程邃、邓石如、吴熙载、钱松诸家在他们的印作里,都透露出深谙此道的消息。他们的佳作都圆浑有层次感,然皆由用刀的高技巧中赢得。至吴缶庐出,潜心发做,对线条及其余部在初镌之后仍苦诣经营,刀刻之外复创以披、削、击、凿等修饰之法。既雕既琢、刻意求索,从而明确而强烈地获得线条的虚实层次感。艺进一层,天开一重,缶庐是厉害的。
从墨拓精良的汉封泥,足可品出虚实感在布局、线条及块面上的出色表现。缶庐必定从中得到启迪,可惜他尚未穷尽这一点。
虚实是贯穿于布局、篆法、用刀、运腕诸方面的,它无所不在,无时不在。故善用者,笔笔见意,步步有戏,一印宛如一出活剧;误用者,则盲目躁动,杂乱搅和,不知所云;抛而不用者,又笔笔粘着,步履板结,生气索然。境由心造。印人唯有心中先埋下虚实观的良种,才有手下的硕果。
编辑:施薇
责任编辑:傅璐
来源:央视网
声明:转载此文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