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主任程海东“定海神针”的形象被许多观众所认识，源起一部真人秀《来吧孩子》，好多产妇说，只要她坐在那里，哪怕就是坐着，就让人定心。

本周五这部真人秀即将收官，摄像头外的医院故事远不止这些，人们的讨论也才开始。当摄像头挺进医院成为一种流行，意外掀开了医患沟通的另一种尝试。

■本报首席记者 唐闻佳

因为一部真人秀《来吧孩子》，产科主任程海东“定海神针”的形象被许多观众所认识，好多产妇说，只要她坐在那里，哪怕就是坐着，就让人定心。

国产剧从来不缺医疗剧，即便屡受吐槽与纠错。这一次，当诸如程海东这样的真医生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荧屏上时，观众第一次如同观看美国大片般，跟着紧张甚至略带血腥的救治过程往下走，真实的医疗有时令人生畏，但它也同时刷新着人们对医者的认知。

本周五这部真人秀即将收官，摄像头外的医院故事远不止这些，人们的讨论也才开始。当摄像头挺进医院成为一种流行，意外掀开了医患沟通的另一种尝试。

轰动，“中国式生产”现荧屏

方斜路419号，复古的红砖建筑群，上海老百姓亲切地称呼此地为“红房子”。多少年来，无数婴儿在这里呱呱堕地，发出“哇哇”的嘹亮哭声，无数女性在这里击败各种妇科疾患的病痛，展开舒心笑容。这就是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在中国医院最佳专科声誉排行榜上，连续四年稳坐南中国第一把交椅。

一直以来，这样一家“大牛”妇产科医院，给人以低调沉稳的做派感，此番让摄制团队进门，将医疗场景置于一个个摄像头下，实属大胆。

“没有对医护团队和整个医院的信心，这点恐怕是做不到的。”医院党委书记、知名妇科专家华克勤教授说，如此原生态地还原分娩过程，展示真实的医患关系，是医患沟通的一次难得机会。

《来吧孩子》是国内首部孕妇生产真人秀。去年3月，在事先征得产妇家庭同意成为拍摄对象后,多达64路的摄像头安装入病房、产房、手术室等，开始记录着一个个新生命诞生的前前后后。

产子，在中国历来被视为私密。“大家一开始会觉得《来吧孩子》有些惊世骇俗，是因为在漫长的传统岁月里，关于女性的‘血与神秘感’，是作为禁忌存在于中国文化中的。”华东师范大学博士尹笑非说，打破传统禁忌需要勇气。

令拍摄方与医院意外的是，“游说”产妇家庭接受拍摄并没有遇到太多困难，经前期沟通签约，许多人欣然同意，有的看重的是“单人病房”——为了安装摄像设备等拍摄需要，进驻产妇获得了单人病房。在床位紧张的“红房子”，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也有的产妇希望留下“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这段珍贵影像。

存档记录，也是拍摄创意方的初衷。孕育生命是一个伟大而神奇的过程。此前，一支英国团队拍摄记录外国产妇的分娩过程，在英国播放轰动一时。《来吧孩子》正是源于英国创意，中国的摄制人也希冀将“中国式生产”搬上荧屏，并邀请英国团队剪辑了第一集《来吧孩子》。从海外医疗剧的播出经验看，在每集1小时里是否讲出精彩故事与剪辑密不可分。

2014年5月，《来吧孩子》在深圳卫视首播，旋即引发观众对于母爱的热烈讨论。一名女观众说，边看边飙泪，感慨母亲的伟大。更多人记住了产科主任程海东的那句话，“母婴两条命，就在你手里。”播出当晚，网络点击量轻松破亿。

坦诚，并不避讳“医患矛盾”

“中国式生产”首现电视荧屏，中国家庭为迎接新生命而存在的各种现象也通过镜头一一呈现：怀孕生产的不易、各种类型的家庭矛盾，以及医患观念的差异等等。

第三集里，产妇宋艳红与产科主任程海东的矛盾曾引发观众最多的争论。

宋艳红怀了双胞胎，但由于怀孕早期，宋艳红没有选择做绒毛膜性的产检，导致怀孕可能存在“双胎输血综合征”。程海东建议她在36周终止妊娠做剖腹产手术，但宋艳红和老公认为“宝宝在妈妈肚子里一天顶上外面十天”，拒绝手术。

医生们非常焦急，每天都使用“谈话攻势”试图说服宋艳红尽早手术，宋艳红夫妇有自己的想法，一次次拒绝在手术单上签字。宋艳红是矛盾的，她明白拒绝手术的风险，流泪，成为她在镜头里最多的动作。

最终，宋艳红是幸运的，在张莺医生的手术下，两个男宝宝平安降生。两兄弟的平安让观众悬着的心放下了，但这集结束，网上炸锅了。有人说，程海东没有给宋艳红做手术是否有个人情绪？也有网友指责宋艳红夫妇的做法太冒险，应该听医生的。还有网友对宋艳红夫妇得知张莺医生主刀后，立即带着怀疑开始在网上搜索张莺的资料表示不满。

“程海东是产科主任，遇到疑难、特殊病例一定会出面，但她不是宋的床位医生，所以不是她主刀。”从医30年，华克勤很清楚，医患不信任普遍存在，隔行如隔山，真实呈现反倒给大众提供一个反思：到底是医生、患者，还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些问题又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医疗后果。

遗憾，能多大程度反映真实

一下子成为公众人物，程海东并没什么雀跃，谈及《来吧孩子》，她开玩笑似地说，“你们看这个片子是不是认为妈妈总能生出孩子的，其实，很多东西没拍出来，真实的产科更加紧张、更加牵动人心”。

另一头的手术室，程海东的同事、妇科主任刘惜时教授正在等待着下一台腹腔镜下宫颈癌手术，妇科手术中难度最高的四级手术。问她有没有看过《来吧孩子》，她笑着摇摇头，“我们直接在这里看‘来吧孩子’”。她指了指手术室，“红房子”的肿瘤学科是中国妇科的一块金字招牌，去年1至9月仅宫颈癌手术就达1213台，占同期上海宫颈癌手术量的49.5%。每天，这里的手术室总是被排得满满当当的。

“女性的生殖系统——子宫和卵巢，俗称‘两房一厅’，不少同行认为，‘两房一厅’都可以摘掉保命，妇科有什么用呢？”从医30年，一个个病例让华克勤对这些职业疑问想得愈发透彻。

2013年3月，陈静（化名）敲开华克勤的诊室，这个25岁的姑娘正值中孕期（孕16周），但阴道不规则流血，原本，她以为是先兆流产，但随着进一步检查，一纸“中期妊娠合并宫颈浸润性粘液腺癌Ib1期”的诊断打懵了她。

走遍苏浙一带医院，专家们的意见一致：立即终止妊娠，切除子宫。这意味着腹中孩子不保，且无法再成为母亲。陈静抱着一丝希望找到华克勤。经查，确实是宫颈癌，必须立即切除肿瘤，否则随着孕期激素分泌，肿瘤将快速长大，威胁生命。但，看着陈静渴望孩子的眼神，华克勤又想，有没有可能既保留胎儿，又切除肿瘤？

鱼和熊掌要兼得。华克勤翻了大量英文文献，国际上仅有少量报道在开腹或经阴道状态下完成的宫颈广泛切除术，且有近40%的流产率，活产率低。深夜，华克勤与妇科主任刘惜时探讨患者病情，两位妇产科界顶级教授经深思熟虑后认为微创手术可以做。

3月21日，世界首例“中孕期腹腔镜保留子宫宫颈广泛切除术”成功完成。这年7月，陈静深夜持续宫缩，妇科华克勤、易晓芳及产科程海东、李儒芝飞速赶往医院，两大科室的专家会诊后决定终止妊娠，孩子平安降临。

“做‘第一次’一定是要冒风险的，病人和医生都需要对方充分的信任。病人要做好结果不如预期的思想准备，而医生则要承担可能毁掉自己声誉的风险。”很难想象，华克勤这样的顶级妇科教授，会做这样一件事，术后专程找病人的老公谈心做科普、做思想工作、讲授相关知识，防止家庭因此发生变故。妇产科医生常常会说这样一句话，“守护女性健康之美，也是守护一个家庭的幸福。”

真人秀能多大程度反应真实，有问号。但它开启了国内医疗真人秀的先河，此后，在上海六院拍摄的真人秀《急诊室故事》在东方卫视播出，浙江卫视推出真人秀《因为是医生》……真医生来了，至少这是一个认识“真实”的开始。

助产士接出孩子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