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路若遥远，回头看看从前。看看镜子里的你带着曾经的我，已走了多远。”这是张之臻最喜欢的歌曲《天空没有极限》的歌词，亦是这位上周连续改写中国男子网球纪录的上海球员的最真实写照。

5岁开始接受网球训练，他是数位教练口中的“非天赋型选手”；孤身在海外训练比赛，也曾萌生过放下球拍的念头；上周在ATP1000马德里大师赛上成为首位进入大师赛八强的中国男网球员，这位“奇迹男孩”吸引了世界网坛的目光。然而这一切并非奇迹，而是无数次失败后水到渠成的迸发。

不是天才，但他爱得纯粹

上周在西班牙马德里“魔盒”球场，张之臻连胜四轮，不断刷新中国网球的历史。马德里大师赛首轮，张之臻战胜奥地利选手罗迪奥诺夫，为中国男网取得红土巡回赛正赛首胜；此后，他又接连战胜世界排名第27位的沙波瓦洛夫、第13位的诺里与第10位的弗里茨，跻身八强的同时连续改写中国男网球员在大师赛与红土巡回赛的最佳战绩。

带着第99位的世界排名来到马德里大师赛，张之臻连胜世界前30、前20与前10高手，引发世界网坛瞩目，舆论称他为“奇迹男孩”。然而，接连创造历史的背后并非可以“奇迹”二字就能概括。正如ATP官网所写，与吴易昺、商竣程等曾在青少年网球界取得耀眼成就的两位同胞不同，张之臻从未被认为是天才，也从未被期望能达到今天这般高度。他的启蒙教练陆卫平与上海队教练邵东路都认为，张之臻网球青少年时期的成绩并不突出。

“我儿子的目标是成为职业网球运动员。”彼时效力于甲A联赛青岛中能队的知名后卫张卫华带着年幼的张之臻来到上海体育馆少体校，即使儿子还未拿起球拍，张卫华的目标已非常清晰。为了更方便儿子练球，他举家从虹口搬迁到徐汇。年仅5岁的张之臻便在这里开启网球之旅。据启蒙教练陆卫平回忆，在同龄队友中，张之臻的天赋并不出色，“刚进队时，其他人水平都比他高很多，打比赛时他常常大比分输球。全国比赛的成绩难以挤入十六强。”

在陆卫平眼中，张之臻是对网球爱得纯粹的“戆小囡”——满足于与对手隔网对抗的快乐，年幼时常说自己的目标是“打球打到36岁以后”。陆卫平依然清晰地记得，有一次闯入全国少年比赛三十二强后，张之臻得意地说，“教练，我拿到了前三十二名！”在陆卫平看来，小球员拥有这样的平常心不多见，“他对网球就是非常单纯地热爱。”

张之臻11岁时从少体校进入上海市队。当年20岁出头的邵东路刚刚退役，张之臻与华润豪成了他的首批学生。邵东路在网球场上陪伴了张之臻八年，直到后者入选法国尼斯网球学校。其间张之臻曾搭档吴迪夺得全运会男双金牌，成为最年轻的全国冠军。在邵东路眼中，张之臻并非天才型选手，实现蜕变的最重要原因是“能吃苦、肯练习”。一次，张之臻因打游戏而被罚练，要求他从早上8点不间断训练到晚上8点，在长达12小时的训练里，张之臻没有一句怨言。“这是他成功的一大原因。平时训练我给他上强度，他都能坚持下来。训练时他能吃苦，从不喊累。”邵东路说。

潜心苦练，也曾困惑与迷茫

在竞争激烈的男子网坛拥有一席之地，注定需要经历一段自我磨砺的苦旅。

疫情期间，张之臻长时间远离家人，孤身一人在欧洲训练比赛。2021年春天，巨大的经济压力与长期远离家人朋友的寂寞，一度让张之臻开始怀疑自己，他主动向邵东路求助，“最近比赛一直失利，内心很受挫，我是不是不行了？”昔日恩师鼓励他，“你选择了这条路，咬牙也要走下去。你的技术没有问题，必须要克服心理问题。”从那以后，张之臻更专注于网球，不再执着于比赛成绩。2021年6月，他成为公开赛年代以来首位打进温网男单正赛的中国男子球员。

度过挣扎的2021赛季后，张之臻在2022年初再次背起行囊，重整旗鼓前往柳比西奇开设在克罗地亚的网球训练营训练。这一次，张之臻依然没有教练与家人的陪伴，身边只有从小与自己一起打球长大的球员华润豪。忍受孤独，这是职业网球运动员必经的一课。在克罗地亚的海岛上，他俩心无旁骛地将所有时间投入于网球，除夕夜也只是匆匆来到首都萨格勒布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餐。此后，张之臻以ATP挑战赛为起点，一站站向着巡回赛和大满贯发起冲刺。终于在当年10月24日，张之臻再次迎来突破——在ATP250那不勒斯站打入八强，成为首位打进男单前100的中国网球选手。

实现世界排名破百的里程碑后，2023年伊始张之臻再次陷入挣扎——马德里大师赛前，张之臻在12项赛事中仅取得8胜11负，还未收获过一场巡回赛正赛的胜利。张之臻难免有些低落，然而如今的他已经看清自己，“球员需要一些胜场提升自信心。当时我的目标是每周争取打两场球、赢一场球，哪怕是在挑战赛。”在马德里的一周时间里，由于团队主要成员在度假，张之臻没有教练、理疗师与体能师，孤军作战的他依然上演了水到渠成的奇迹，创造了中国男网的历史。

当被问到此前如何接受自己的不断失利时，张之臻的回答令人感慨：“因为输得多了，听到很多不好听的声音，于是一切都变得容易接受了。”这不仅是张之臻一路走来的心理历程，也是中国男网的集体写照。在走过漫长的黑暗隧道后，如今中国男网终于看见远处的曙光。吴易昺与张之臻的世界排名稳定在前百位，两位后生商竣程与布云朝克特的未来亦可期待。

14岁时，邵东路曾让张之臻写出自己对网球的目标，彼时他写下：“我要成为费德勒；我的世界排名闯入前50位”。接连创造中国男网的历史后，张之臻的世界排名已来到第66位，距离年少时许下的心愿不远。马德里让张之臻看到了天空的更高处，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无限可能，“就像天空没有极限，我还远远没有到极限。这一周的表现肯定不会是我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