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小陆家嘴尖,寸土寸金的城市C位,白麻花岗岩包裹着的浦东美术馆新近落成,占地面积1.3万平方米,仿若一方傲立于江畔的雕塑,沉静而富于诗意。
与建筑同等惊艳的,是将于7月8日同时启幕的四大开馆展,包括“光:泰特美术馆珍藏展”“胡安·米罗:女人·小鸟·星星”“蔡国强:远行与归来”,以及蔡国强特别为中央展厅X打造的大型奇观装置《与未知的相遇》。其中最让艺术爱好者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当属泰特珍藏展呈上的“光”之盛宴。
它所带来的,不仅是西方艺术史长河众多以“光”为名的“顶流”作品,也包括以策展讲好艺术文化故事的启示——这是一束更具穿透力的光,或将照亮申城未来的文化艺术供给,让其衍射出更丰富多元的色彩,为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更多美与思。
从透纳、莫奈到埃利亚松,百余件珍藏展示不同时代的艺术家如何捕捉光、驾驭光
英国泰特美术馆与上海的渊源不浅。2018年,亮相上海博物馆的风景画主题展览“心灵的风景:泰特不列颠美术馆珍藏展(1700—1980)”,创下泰特有史以来观展人数纪录。这一次,泰特带来的百余件珍藏,更勾勒出两百余年间的西方艺术史。
有别于集锦式呈现,此次展览选择以“光”作为关键词串联众多展品,从浪漫主义画家对光影的驾驭、印象派对光线的直接描绘、20世纪初的实验摄影,一直到当代艺术中以光为媒介打造的沉浸式环境,展示不同时代的艺术家如何运用不同材质探索自然界和人造环境中的明暗、冷暖的对比,驰骋于科学和想象力的领域,尝试捕捉转瞬即逝的光影效果,驾驭光触发的情绪。
▲ 布里奇特·莱利《娜塔罗迦》,1993年,布面油画
对于登录浦东美术馆的这一泰特展而言,以“光”为名,再贴切不过。
一方面,这一大跨度的展览,在由让·努维尔建筑设计事务所打造的明亮、宽敞建筑的空间中展开。“出品”过阿布扎比卢浮宫博物馆的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让·努维尔,频频将光线化为一种基础的材料,用到极致,而浦东美术馆正可谓这一理念的鲜活载体,其形态随时由光线的四时变幻而各异。
另一方面,以对光与色出神入化的表达而扬名艺术史的英国国宝级艺术大师威廉·透纳,在泰特美术馆举足轻重——该馆不仅收藏了透纳颇多代表性作品,一年一度举办的英国最具影响力艺术奖项“透纳奖”也以透纳命名。
▲ 约瑟夫·马罗德·威廉·透纳《光与色(歌德理论)——洪水灭世后的清晨——摩西写作,<创世记>》,1843年展出,布面油画
此次展览中出现年代最早的那束光,来自雅各布·莫尔创作于1787年的油画《大洪水》,暗黑背景中闪烁的这束光,象征着大自然的力量,痛苦中的希望。
透纳的一组画作如《光与色〈歌德理论〉——洪水灭世后的清晨—摩西写作〈创世记〉》和《阴霾与黑暗—洪水灭世之夜》,将冷色和暖色、明和暗对立起来,捕捉瞬息万变的气氛效果,探索对比鲜明的情感联想。
▲ 克劳德·莫奈《埃普特河岸的白杨树》,1891年,布面油画
光,可谓构成了不同时期不同艺术流派的点睛之笔。
汹涌乌云笼罩下的大教堂,被重现的太阳照亮,这是康斯太勃尔名作《由草甸瞭望索尔兹伯里大教堂》,这位艺术家可谓英国最伟大的风景画家之一,最是擅长以纯朴的现实主义自然观向人们展现明净的大自然。
印象派热衷于捕捉大自然之下光与气氛营造出的短暂效果,此次展出的莫奈《埃普特河岸的白杨树》,就是其众多该题材作品中的一幅,描绘了从大自然中得到的稍纵即逝的瞬间印象。
很多抽象绘画可被理解成动态光的一个个被凝固的瞬间,例如莫霍利-纳吉的《K VII》、布里奇特·莱利的《娜塔罗迦》、约瑟夫·阿尔伯斯的《向正方形致敬:辐射》等均不见具体的光线,画面的律动却无不让人惊异于画面与光的神之契合。
▲ 展览现场(摄影:袁婧)
有意思的是,展览中还穿插了不少颇具体验感与互动性的展品,丰富着人们对于光之艺术的理解。
例如,有一整个展厅集结的是描绘日常家庭环境中室内光的一组绘画,维尔赫姆·哈默肖《室内:地上的阳光》即定格了一缕透过窗户照射在地板上的阳光。这个展厅被特别铺上一张硕大的地毯,这竟然也是一件展品,其中央的图案正呈现出透过一大一小两扇窗户投射进来的光影,让人不免产生这样的错觉:这究竟是现实世界的光还是地毯上凝固光线的图案?
▲ 维尔赫姆·哈默肖《室内:地上的阳光》,1906年,布面油画
利斯·罗德斯创作于1975年的《光旋律》,以交错的投影使穿过这片空间的光束具有雕塑般的质感,身处其中的观众既是观察者又是参与者,在光束中的动态轨迹即时便投影在了大屏幕上。
悬挂式雕塑《星尘微粒》由埃利亚松创作于2014年,每位观众眼中的这件作品都可能是不一样的。这是因其外观会根据照明条件和观看者位置而改变,部分反射的滤光玻璃板还会捕捉光并反射周围环境。
▲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星尘微粒》,2014年,不锈钢、玻璃、电机、聚光灯(摄影:袁婧)
呈现镇馆之宝米莱《奥菲莉娅》,更揭秘画中人何以成为西方艺术界最知名的形象之一
泰特美术馆此次带到浦东美术馆的,还有一件镇馆之宝,那便是前拉斐尔画派巨匠约翰·埃弗里特·米莱创作于1851至1852年间的《奥菲莉娅》。它被特别安排在位于一楼最为黄金的一整个展厅,与近20件与之相关的展品一起,构成此次特展令人大开眼界的“展中展”。
以米莱为代表的前拉斐尔画派,直接从生活中取材进行创作,尤其注重捕捉光的效果。这件展品固然贴合“光”的主题,但这个展中展意欲展示的,显然不止于此——它更让人们看到穿越时空的一束文化之光、艺术之光。
▲ 约翰·埃弗里特·米莱《奥菲莉娅》,1851—1852年,布面油画
米莱的《奥菲莉娅》,描绘的是莎士比亚最伟大的戏剧之一《哈姆雷特》中女主角奥菲莉娅的故事,她身着盛装,跌入一条铺满鲜花草木的溪流里,永远地睡着了。这是故事中唯一一段平静、超脱的情节,这幅画尤其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忧郁诗意,奥菲莉娅仿佛即将飘向未知的秘境深处。画中出现了种类繁多的花卉草木,而每一种都蕴含着隐秘的信息——米莱善于用自然界的象征主义丰富自己画作的每一个细节。例如,倚靠在奥菲莉娅身上的垂柳,象征着单相思,身边漂浮的粉色玫瑰和河岸上生长的白色野蔷薇,象征着青春、爱情和美丽;画中前景的毛莨,象征着哈姆雷特对奥菲莉娅的忘恩负义;画面边缘附近的早春紫兰,与欲望联系在一起。
▲ 展览现场(摄影:袁婧)
米莱着手创作这件作品时,年仅22岁。夏天开始的一连五个月,他坐在萨里郡的霍格斯米尔河畔,画下自然中的每一片叶子和每一朵涟漪。冬天来了,他画起了画面的中心人物。这位女子在现实生活中是有原型的,那便是年轻的诗人兼艺术家席黛尔。一连多日,席黛尔作为模特在浴缸里摆好造型,米莱支起画架,在一旁观察她的发丝在水中漂浮时产生的变化,银色裙子上的闪光,每一根睫毛。画画时,据说为水保温的烛火一度熄灭,席黛尔因浸在冰冷的水里而患上严重的疾病。
米莱笔下的这位奥菲莉娅,最终成为西方艺术界最知名的形象之一,影响了其后的绘画史,也影响了直到今天的影视界和时尚圈。而这个展中展不仅呈现这幅伟大的原作,更以置于五六个相对独立空间的近20件相关展品讲述其背后的故事,其中包括《奥菲莉娅》草图及放大的多个局部、朱生豪译《莎士比亚戏剧集》第一版、威廉·霍尔曼·亨特笔下的米莱、丹尼尔·麦克丽斯《<哈姆雷特>中的戏剧场景》等,一段6分钟的影像还特别聚焦《奥菲莉娅》的原型席黛尔,揭秘她与奥菲莉娅冥冥之中命运的交叠。
▲ 展览现场(摄影:袁婧)
作者:范昕
编辑:王筱丽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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