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下午，诗人柳忠秧诉湖北作协主席、作家方方名誉侵权案终审判决有了结果，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维持原判，判决认为方方提供的证据不足以证明柳忠秧“把所有评委搞定”，判决方方立即删除侵害柳忠秧名誉权的两条微博及评论和转发文字，在其新浪微博上刊登道歉声明，并向柳忠秧支付精神抚慰金2000元。

 

 

方方微博截屏图

 

湖北作协主席、作家方方于4月16日凌晨发微博回应：他们好意思判柳忠秧赢，我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输呢？

 

4月17日21:31，方方再次发布长微博文章《向中国新文学学会请教——六问会长黄永林》，公开质疑全国性学术团体中国新文学学会总是与柳忠秧的个人活动“如影随形、反复出现”。

 

方方在文章中称，近一年来，因批评柳忠秧而遭遇官司，不得不在网上搜集相关资料。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与柳忠秧的活动贴身出现的竟总有‘中国新文学学会’”。根据方方随手罗列的几例来看，从2013年到2015年，每年中国新文学学会都要主办或协办两项有关柳忠秧的活动。

 

在长微博中，方方向中国新文学学会会长黄永林（亦任华中师范大学副校长）发问，除柳忠秧外，该会近些年可曾为中国其他当代作家开过两场以上的专题研讨会？反复为柳忠秧主办和协办各种活动的经费是否为学会公款？

 

 

方方微博截屏图

 

 

作家方方

 

每年给柳忠秧办两次活动

 

从2014年5月，首次公开质疑湖北诗人柳忠秧在鲁迅文学奖评审过程中“四处活动”开始，到2015年11月4日，柳忠秧诉方方名誉侵权案一审胜诉，一年多的时间里，方方和柳忠秧“缠斗”在了一起。期间，方方还曾质疑另一位诗人田禾“跑职称”。不断的质疑，让很多网友将其视为“学术反腐”、“学术打假”的“斗士”。当然，有誉自然也有毁，“沽名钓誉”、“自身也不干净”等等非议也就随之而来。

 

但是方方的质疑之路，显然没有停下来。这次发难虽然跟柳忠秧有关，但矛头却是指向了“中国新文学学会”。

 

方方认为，柳忠秧作为诗歌习作者，自嗨一下，无可非议；朋友吃了酒肉，帮忙小吹大捧，也算人之常情；文学杂志、媒体副刊、文学机构，碍于情面，伸以援手、起哄包装一下，也算正常。她有些无奈地说：“这就是我们时常看到的生活。”

 

但是像中国新文学学会这样的全国性学术团体，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柳忠秧开专题研讨、做各种协办（活动），方方不得不新生疑惑。

 

根据公开资料，方方将部分所见例证罗列如下：

 

1．2013年1月15日《深圳商报》：由广东文化学会、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教育部中国新文学学会等单位联合举办的《岭南歌》·特别关注之夜——广东省文化学会成立二十周年暨柳忠秧诗歌吟唱会”12日晚在广州举办。

 

2．2013年3月24日南方日报：由教育部中国新文学学会、《文艺争鸣》、广东省文化学会、《特别关注》等单位联合举办的“大型电视诗史片《岭南歌》开机仪式暨岭南歌大雅文化交流中心成立庆典”在广东省社科院学术报告厅隆重举行。

 

 

3．2014年元月17日光明网：由中国新文学学会、湖北省文联等单位联合主办的“《圣美大江》·柳忠秧诗歌研讨会”系列诗歌文化活动1月12至15日在北京举行。

 

4．2014年12月30日凤凰网：由中国新文学学会、广州国际中华文化学术交流协会、世界诗人大会中国办事处、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凤凰网广州站等强势媒体组成的阵容壮观的颁奖组委会为民间草根诗人柳忠秧颁发了“2014'恒基伟业'杯中华诗歌年度人物奖”、“2014'立沃'杯中华诗歌年度贡献奖”、“2014'南天文化'杯中华诗歌艺术创新奖”共三项荣誉大奖。

 

5．2015年2月16日南方网：柳忠秧《诗话长江》大型文化专题即将创作。中国新文学学会为协办单位。

 

6．2015年10月9日南方网：日前，由作家网、中国新文学学会、中国乡土诗人协会、广东省文化学会主办的“城市主题词表述研讨会暨柳忠秧撰创北京、武汉、成都等城市文化表述词发布会”在北京世纪金源大饭店召开。

 

澎湃新闻记者经过网上检索，除各别活动的举行或报道时间有出入外，方方上述所列例子全部存在（第6例南方网报道的城市文化表述词发布会时间为2014年11月05日，而南方网2015年10月9日报道的是“主题词撰写‘规则’内容选”。）

 

 

而且还不止于此。比如荆楚网2013年2月4日报道的“《岭南歌》·北京之夜——柳忠秧研讨暨吟唱会”在北京世纪金源大饭店召开，新华网2014年1月14日报道的“圣江大美——柳忠秧诗歌作品研讨会”在武汉举行等活动。

 

剔除掉同一主题活动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举办，中国新文学学会为柳忠秧主办或协办的活动仍然达到了一年两次。

 

 

柳忠秧在其诗集发布会暨诗歌研讨会上发言

 

而且方方提醒澎湃新闻记者注意，中国新文学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华中师大教授李遇春“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记者发现，李遇春早在2012年开始，就经常出现在柳忠秧的各种研讨会上（如2012年12月13日在广州举行的柳忠秧诗集发布会暨诗歌研讨会），以及经常为柳忠秧撰写评论文章（如《复兴“大武汉”的诗歌预言》），或同时发起论坛（“中国新锐批评家高端论坛”）。

 

除了柳忠秧，中国新文学学会还给谁办过研讨会？

 

资料显示，中国新文学学会创办于1979年，是全国性的学术团体，主管单位是国家教育部，挂靠单位是华中师范大学。简介称，“学会团结、联络和组织从事中国新文学和研究的大专院校教师、文学理论工作者、作家、编辑，着重研究中国当代文学发展中的根本问题，研究当代作家作品的成就，研究世界格局中的中国当代文学现状以及发展趋势”。学会每年举行一次年会，不定期举办各类学术研讨会。

 

学会创始会长是著名作家姚雪垠，后由原华中师范大学校长王庆生继任。在2011年中国新文学学会第二十七届年会上，华中师范大学副校长黄永林成为现任会长，李遇春也在此换届选举中当选为副会长兼秘书长。

 

在方方的印象里，中国新文学学会是一个纯粹的学院派文学研究团体，过去曾十分活跃，文学活动也颇多，她也曾参加过其中一些活动。“但近些年，似乎并无多少信息。在我几乎快不记得这个学会的时候，它却与柳忠秧如影随形反复出现。这时我才知道该学会其实仍然非常活跃，而这份活跃几乎围绕着柳忠秧。”方方这样写道。

 

在方方看来，三年时间里为柳忠秧举办、协办了不下6次研讨会等活动，如此高的频率让她感到诧异。而且“其他优秀作家他们从没理过呀！”方方对澎湃新闻记者说，所以她忍不住想要问一下中国新文学学会会长黄永林先生：

 

1．除柳忠秧之外，该会近些年可曾为中国其他当代作家开过两场以上的专题研讨会？如果有，哪里可以看到信息？如果没有，是什么原因使该学会只关注柳忠秧一人？

 

2．反复为柳忠秧主办和协办各种活动的经费可是学会的公款？如果是，将学会公款大量用于柳忠秧一人是否合适？如果不是，活动的经费又是从哪里来的？

 

3．如是私人出资，抑或老板资助，是否但凡有人出钱便可以用学会名义为之反复组织专题研讨？

 

4．又或者，为柳忠秧操持这些活动是学会的经营方式之一？属挂牌收费一类？如若收费，这些费用是否进入学会公账？其收入和开支是否通报于其它会员？

 

5．学会会员大约都是国内大学的学者们，他们是否大都知道或大都同意以学会名义推崇或包装柳忠秧？

 

6．最后一问：学会是否真的认定柳忠秧的诗歌在中国诗歌史上有着重要地位，以及有着特别的研究价值和研讨意义？

 

澎湃新闻记者通过检索查到，中国新文学学会除了柳忠秧外，还举办过刘益喜诗歌创作研讨会、田禾诗歌研讨会（2002年）、田海诗歌研讨会（2010年）、徐汉明《山中日记》研讨会（未查到具体举办年份，诗集出版于2001年）、张泽勇随笔研讨会（1997年）、韦娅（香港）诗歌研讨会。这些研讨会大部分都是在2011年中国新文学学会换届以前。

 

 

中国新文学学会现任会长黄永林

 

黄永林回应：参与柳活动是个人行为，学会没花没拿一分钱

 

4月19日上午，澎湃新闻记者电话联系到黄永林，而多次致电副会长李遇春并无应答。另外，中国新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张永健则向澎湃新闻表示，对于方方的为人很敬佩，觉得她是敢于说真话的人，但对这次的事件，他则无法回答。

 

以下为澎湃新闻记者与黄永林的对话：

 

澎湃新闻：方方在微博上对中国新文学文学有些质疑，你看到了吗？

 

黄永林：方方大姐可能对我们学会的情况存在一些误解。

 

中国新文学学会从来没有以学会的名义为柳忠秧举办过任何活动，有的是学会副会长或者会员以个人名义参与到他的活动中去。

 

第二个呢，我个人，从来没有参加过给柳忠秧的研讨会，也没有发表过任何文章或对他的作品发过言。

 

然后再一个呢，我们学会没有任何财政拨款，全是靠我们会员的会费来维持的。包括我们会长、副会长，都没有任何的报酬。学会是国家级的学会，财务是经过国家审计的，这一点没有发生任何违规违纪的行为。

 

我本来不想发表任何回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是现在可能已经影响到我们学会或者我个人的名誉了。我在想是不是要给她一个正面的回应，如果这样，我在想会不会让方大姐比较难受呢。如果不回应，又会让人觉得是不是我们真的有什么问题。

 

因为我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而且这个事我自己是完全没有任何参与，我是清白的，我也不怕。

 

澎湃新闻：但是方方提到的这些活动，主办单位或协办单位确实是中国新文学学会呀？

 

黄永林：这个是这样，我们可能给他主办过一次或是两次研讨会，因为他是我们的会员。但是“协办”是因为别人开这个会的时候，我们有些副会长级别的会员参加，主办方就会自动把我们作为协办单位，我们觉得也可以作为协办单位。

 

澎湃新闻：也就是说主办也是有的。

 

黄永林：问题不在主办或协办，问题在于，这些活动上的发言，都是个人行为，不代表我们学会，学会和我个人从来没有对柳忠秧的作品发表过任何看法。而且，其他会员的发言或评价，完全是个人自由，也是在学术讨论的范围内，这个就是见仁见智。

 

澎湃新闻：李遇春副会长似乎参与得比较多？

 

黄永林：因为他是我们年轻的副会长，一些工作主要是跟他具体联系，多参与些活动，多做些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他发表的文章或发言，也只是代表他个人意见。

 

最为关键的是，我们没有给柳忠秧的活动花过一分财政的钱，也没拿过他的钱。

 

澎湃新闻：除了给柳忠秧主办过活动外，在你任上，还给哪些作家办过研讨会？

 

黄永林：很多呀，主办的就有周立波（周绍仪）的、萧殷的、姚雪垠的、刘醒龙的研讨会（编者按：除了刘醒龙外，其余均为已故作家。黄永林称不包括协办，他在开会因而无法查阅，名单可能不全），仅湖北作家就有10到20次。方方没有参加，并不是我们没有讨论（其他当代作家的作品）。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