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迪伦将缺席诺奖颁奖礼,致辞由他人代读。图/视觉中国
文/柳青
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公布的那个晚上,文艺圈流传出一个段子:诺奖得主们开心得不得了,到了颁奖夜,他们能和鲍勃·迪伦住同一间酒店,和他一起吃晚饭,还能听他的现场!
傲娇的迪伦先生沉默了两周,别别扭扭地开口说他被这个狂喜的消息冲晕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过了若干天,这位傲娇先生说他不出席颁奖礼了。
让好朋友去代领诺贝尔文学奖,顺便现场代唱他的名曲,听起来是非常孩子气的做法。但是今年其他的诺奖得主应该更开心才对,因为到了本周六的晚上,他们将和帕蒂·史密斯住同一间酒店,和她一起吃晚饭,听她的现场!
帕蒂替了迪伦,在资深文艺界人士们看来,这真是不能更妙了。
不要用“朋克教母”这个烂大街的短语来形容帕蒂·史密斯,“教母”这个词早已沦为廉价的定语。活在这个名字背后的活力四射的生命,是1970年代以来英语世界里最好的诗人之一,年届70仍然拒绝和世俗陈见妥协的歌手,每到伦敦都会去海德公园里看彼得·潘塑像的女青年。帕蒂·史密斯用她的诗、她的歌、她的嗓音、她的生活和她的爱,洗白了“文艺女青年”这个被歪曲、被揶揄的定语。
6年前,帕蒂客串了戈达尔的电影。戈达尔是一个到老都无可救药的文艺男青年,他的作品里奇妙地混合着顽童的恶作剧和少年维特的感伤,像一个忧郁的历史学家,愤怒和脆弱都在他的影像里一目了然。而帕蒂抱琴吟唱的身影,给了那部电影特殊的定力,嘶哑沉吟的女声仿佛成为男性知识分子思考河流里温柔的沉淀。
帕蒂的第一张专辑叫 《马》,在40多年前,她像野马同时闯进两个被男性掌控的领域:诗歌与摇滚。如果我们撕掉贴在她身上的种种标签———穿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反叛女性、垮掉派诗歌、重金属节奏、暴躁台风,穿过她的两张似乎矛盾的假面———容易受伤的女孩和刚毅勇敢的斗士,沉潜在她柔软低回嗓音深处晶莹的真相,恰似她阔别歌坛十年后带回的那张专辑的名字:生命之梦。帕蒂回忆自己年少往事的 《只是孩子》里,写了她少女时期的纽约往事,追溯了她和摄影师罗伯特·梅普索普之间刻骨铭心的恋爱,他们最终分道,而梅普索普英年病逝,她接到他去世的消息时,刚好在听歌剧 《托斯卡》,咏叹调 《为了艺术,为了爱》 和报丧的电话同时响起在旅馆的房间里。《只是孩子》 结束于这个充满隐喻意味的场景,也许对于帕蒂而言,她用尽力气地写诗、唱歌、抗议,一切就像这支咏叹调的名字———为了艺术,为了爱。她放弃工厂女工的“稳定”生活去纽约闯荡,她扛着贫穷和饥饿在大都会里流浪却没有堕落,她在女人被要求留守家庭的保守大环境里写诗、写爱、写欲望,她用一个女孩全部的勇气开启一场长达一生的冒险,一切都可以回到那句话———为了艺术,为了爱。
帕蒂带着一无所有的行囊踏上去纽约的行程时,她以迪伦为偶像。她和他的偶像有过很多次交集,她从来没能做到像她的偶像那样不断地自我解构,但她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声音。岁月没有把她变成一个平庸的老太太,她不再像年轻时桀骜不驯,而某种程度上,这反而是另一种强大,就像不久之前她说过的这段话———“我快70岁了。我不可能像蕾哈娜那样唱歌。我不再拥有年轻人的性感外形。但是当我走上舞台,我唯一的愿望是和他人沟通。我现在有了名望,有了住的地方,私欲于我,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奢求的。我能想象的最美好的事,是和你们一起经历一段时光,分享对这个世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