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雪豹的数量甚至少于大熊猫,因而自然电影 《我们诞生在中国》 里的雪豹家庭格外引人瞩目,这是雪豹第一次被电影级的高清摄像机记录下来。
■本报记者 童薇菁
日前,《我们诞生在中国》的导演陆川亮相复旦大学“复兴论坛”现场。这一天,《我们诞生在中国》 刚好上映满一个月,票房达到6400万元。在近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里,陆川提到最多的一个词是“收获”,被提问最多的是关于“电影人的情怀与责任”。
这部自然电影被很多观众称为“暑期档的一股清流”。4K摄影呈现的高品质画面,尽收中国山川大河与雪域高原的雄浑与秀美。影片的主演,是来自中国的珍稀野生动物雪豹、熊猫和金丝猴3组家庭,以及“友情客串”的藏羚羊、丹顶鹤,它们以天地为幕,讲述了有情且动人的家庭故事,走过一段自然生灵花开花落,生死更迭的壮美旅程。影片拍摄制作耗时3年,经历了与大自然漫长的磨合。
影片汇集了世界一流野生动物摄影师和自然风光摄影师,金丝猴身上细小而柔软的毛发,在自然光下晕染着金黄的神采,雪花缓缓飘落在雪豹身上的慢动作摄影,令人屏息。而这也是雪豹这种神秘的生物,第一次被电影级的高清摄像机记录下来。
一道自然性和故事性的选择题
相比金丝猴“淘淘”之萌,大熊猫“美美”之憨,和雪豹妈妈“达娃”之勇,陆川列出的第一份拍摄动物清单———东北虎、普氏野马、雪豹、中华鲟和扬子鳄,可要比现在的凶猛百倍。但对北美观众来说,大熊猫和金丝猴才最“中国”。太过凶猛的动物不适合成为合家欢电影的主角。拍摄预算也有所限制,单单水下拍摄中华鲟,就几乎要把所有成本花光,因此陆川必须做出取舍。
“大熊猫已经被全世界宠爱,但是中国还有其它奇妙的物种。”拍摄影片的目的,就是要唤起观众对动物的认知和保护意识,陆川想把镜头对准那些生活在粗糙、艰辛环境里的物种。他执意留下了雪豹,由于非法捕猎等多种人为因素,雪豹的数量正急剧减少,在中国,雪豹的数量甚至少于大熊猫,“生存的挣扎是自然永恒的母题”。
雪豹是最抓人的一节。母豹“达娃”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捕获一只岩羊,可以让它们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里免于挨饿。但是,无情的大雪覆盖了一切,在一次捕猎过程中,“达娃”的爪子不幸被锋利的岩石割伤了,她的捕猎失败了。饥饿中的“达娃”决定以身试险,她向体重大于自己10倍的牦牛冲去,在与牦牛母亲的厮杀中,“达娃”不幸受了重伤。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但是“达娃”却安静地死在了白雪皑皑的山间。
“达娃真的死了吗?”“两只小雪豹命运如何?”成为不少走出影院的观众一直揪心的问题。影片上映没多久,果壳网上诞生了一篇技术帖,曝出惊人的事实———这位雪豹研究专家指出,“达娃”这个角色,是由7只不同的雪豹共同塑造而成的。“雪豹篇”中一共识别出至少14只雪豹个体。而“达娃之死”也并非野外的真实,而是经过精巧制作和剪辑的“剧情片”。
“你可以说它是真实的,也可以说是塑造的。”面对质疑,陆川回应说,科学就像维生素,而故事像水。在自然电影中,这两者谁也离不开谁。
资深电视制片人王韧指出,纪录片中的真实,有多重层面的理解,比如事实的真实,逻辑的真实,真理的真实。不同的审美高度,决定了对“真实”的不同看法。这部自然电影的立意是在动物的身上折射爱与被爱,生命轮回的命题,传递出更深次的“道”的真实,“今天的社会很少有人愿意花上75分钟去欣赏、了解与我们同住一个地球的动物的生活习性,人的阅读已变得离不开故事。这也可算是理想与现实的两难”。
在这部影片里,三组动物家庭的温情故事折射出很多人类社会的影子。有“单身妈妈”的艰辛,也有“二胎家庭”的喜怒悲欢……金丝猴“淘淘”赌气出走了,因为妹妹的出生,让它再也感受不到父亲的爱,但最终“淘淘”却英雄式地拯救了妹妹的生命,找到了自己的责任感,也在家庭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悲情的“达娃”部分不同,“淘淘”的故事模式制造着趣味、幽默与笑点,但又有教育意义。这也暗合了陆川的初心,想做一部可以留着给自己孩子看的电影。
在第一个月里,他们连雪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花上二三年时间做一部“动物片”,太难了。当5组摄影师分别奔赴卧龙、佛坪、周至、神农架,可可西里,江源,扎龙,向海等多地开始拍摄时,陆川悬着的心就没有放下过。自然摄影,受到不可抗力的影响太深。这些来自世界各国顶级的摄影师,虽然个个技艺超群,胆识过人,但拍摄过程中还是遇到了很多意外,“绝望的瞬间很多”。
雪豹是高原上“孤独的王者”,数量稀少,又特别擅长运动,活动半径达到80公里。“雪豹组”的摄影师肖恩·摩尔虽然有着30年野生动物的拍摄经验,但在第一个月里,他却连雪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最初剧本里的美好构想,变成了可遇不可求的东西,经费也在哗哗流走,难道就此放弃最重头戏的雪豹吗? 所有人决定继续等待。
每个自然纪录片摄影师都是“阿甘”附体,只有特别“一根筋”的人才会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长年累月地坚守着,甘之如饴。
在雪豹组的350个拍摄日里,真正拍摄到雪豹的日子只有大约50天,剩余的300多天拍摄组都在高寒地区苦苦地寻找和等待。
拍摄藏羚羊迁徙的摄影师挖一个坑,把自己埋在里面,然后支一个帐篷,一守就是半个月,然后再出来洗个澡。“熊猫组”的摄影师们穿上特制的熊猫皮,往身上涂上熊猫粪便,一头扎进密林里。他们常常在坑里一蹲就是一整天,只为寻找一个最佳的时机,一束最佳的光线,一个最满意的角度。“只要看到他们传来的影像画面,传递的那份极致感,我就知道画面背后的他们吃了很多苦。”陆川说。
所有的金丝猴影像都以侧逆光或逆光来拍摄,挑不出一帧的平光和顺光,金丝猴的毛发都是闪闪发光的,画面的色彩非常细腻饱满,这是摄影师“选择”的结果。他需要预测群猴的路线,太阳的光线,提前做好埋伏,为了细节的完美,他们选择延长拍摄期。“很惭愧,反而是中方有些团队,他们从第一线退到县城,再从县城退到省城,因为受不了恶劣的住宿环境。”陆川忍不住问了一位来自布里斯托的摄影师,“你的技术那么好? 为什么不去拍剧情片,那个更能赚钱。”后来,陆川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特别渺小,“他们真的是喜欢做纪录片人,并深深地引以为傲”。